我曾。
叶修在凌晨醒过来。
许是北京的霓虹实在太过绚烂，不过是忘了拉半边窗帘，便教小半个房间都浸在暧昧的暗光之中。
叶修翻了个身，隔壁床上王杰希模模糊糊的背影映入眼帘。
魔术师睡觉的姿势也挺有意思，被子不是用来盖的，却是用来抱的。
王杰希侧躺着，一条长腿架在被子上，睡衣被蹭地皱起来，露出小半截腰。他紧紧地把被子在怀里搂成一团，睡得随心所欲却又小心翼翼。
真想替他把被子盖好，尽管那腿那腰着实赏心悦目。
微草无所不能的队长，有时候倒像个小孩子一样。
这是叶修最近才生出的念头，他或多或少见过王杰希孩子气的时候。
比如第三赛季的王杰希。
一战成名的小队长从未恃才傲物。他会在赛后叫自己一声前辈，既无不满也不讨好，规规矩矩听不出情绪。
可当魔术师抬眼时，却是一双燃着热血的眼睛。有酣战过后的些许得意，有不服输的绝对韧劲，还有看到“叶神”时闪着光的兴奋。
叶修看到过太多这样的眼神，但王杰希的不太一样。他的得意很少，渴望很多。他的崇拜更少，较劲更多。无畏而倔强，像是铆足了劲儿要成为最接近他，甚至能打败他的人。
如初生之牛犊。
又比如第四赛季的王杰希。
魔术师从云端落地，一肩扛起梦想，一肩扛起责任，却输得很惨。
叶修曾在嘉世客场痛锤微草的那夜，在北京有点冷的街头捡到了喝了酒的王杰希。喝的一定不多，但醉的足够可以。他打着酒嗝，用微红的脸颊蹭着叶修的胸膛，"叶神""前辈"一个劲儿地叫，甚至在醉糊涂的时候，喊出了一声软软的"叶哥"。赤诚到令叶修有点招架不住，只能哭笑不得地“哎”着。
而当叶修地把他“还给”方士谦之时，他忽然小声哭了起来。
他问：“前辈，我是不是做不到？”
像无根之微草。
还有成为了冠军队队长的王杰希。
微草队长向来成熟稳重，却总会在自己面前有更多外露的情绪。
被自己祝贺后的得意，被自己抢了boss后的愠意；对嘉世成绩下滑背后真相的猜疑，和对自己不告而别的好奇。
一点而已，却像是个希望得到夸奖和宠爱的孩子；点到为止，却显得有些“多管闲事”。
叶修想起了很多，他盯着王杰希白皙柔软的腰线，忽然有点明白了。
哪是孩子气啊，王杰希分明是喜欢他，所以追逐他、挑战他、关注他，把自己干干净净毫无伪装地呈现在他面前，向他展现着不断成长不断蜕变的自己，却从未打扰他。
他浑然不觉，黯然不知。他熟若无睹，铁石心肠。
他是那该死而要命的冷屁股，不回绝也不挽留，将贴上来的热脸整个凉透。
他却又知道王杰希足够通透，一场整整七年的无疾而终的爱恋，对王杰希而言，已经足够。魔术师没有想感动叶修，也没有想着感动自己，他只是谨遵心之所向，在爱的时候爱的深沉自然，在放的时候放的坦然洒脱，纯粹而果断。
所以当王杰希听到要和自己一个房间时毫无反应，所以昨晚脱衣服睡觉时，人家坦坦荡荡不带一点窘迫。所以国家队的4号队员，从未向他的领队展露过孩子气。
叶修觉得有些怪异，他问自己，为什么他连王杰希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态都会如此笃定。
为什么他连着好几天都有想去帮王杰希把被子掖好，提醒他小心着凉的念头。
为什么当年他将怀里哭得发抖的王杰希轻轻推给了方士谦，现在反倒又生出了将那段腰搂在怀里的冲动。
答案豁然开朗，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。
叶修在黑夜里叹了一口气，绵长到仿佛是一个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吻。
但有人说过么？
任何带上"仿佛"，"好像"的字句，是最无可奈何的刺。既是得不到，更是已失去。就像一张过期的中奖彩票，除了迟来而加倍的懊悔，没有任何意义。
叶修也是个明白人，慧极必伤这四个字不敢当，但至少知道“没必要”。
他和王杰希都知道，动情是一个人的事，没必要也没资格去打扰。
他权当风水轮流转，爱情在某种程度上本来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现世报。
叶修坐了起来，打开床边的窗户。
他回头望了望他那睡姿怪异的队员，没有去帮他把被子盖好，而是把那张逾期不候的彩票卷进了烟里，塞进了在晚风中微微晃动的火苗里。
我曾拥有你。
也仅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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